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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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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月三日, 星期二,天氣晴。

今天是嵐城秋季少有的好天氣。

岑念在柔軟的床單和枕頭間懶洋洋地探出頭來,極為愜意地打了個哈欠。

藝人助理工作既多又雜。她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了。

一只熱烘烘的小腦袋拱了過來, 在岑念懷裏喵喵叫著蹭來蹭去, 似乎對這個點兒了還沒吃上貓糧頗為不滿。岑念揉揉它的肚皮, 剛剛張嘴想叫文思思的名字,突然意識到了什麽。

常年頂著黑眼圈鏟貓屎的姑娘昨晚已經搬走了。以後公寓裏, 只剩她一個人住了。

岑念輕輕嘆了口氣, 突然覺得有些冷清。

習慣了陪伴,現在冷不丁一個人在這偌大的房子裏轉悠,心裏總覺得有些煩悶。岑念也懶得再做飯了。她往露臺的躺椅一趴, 直接給公寓管理員打了個電話:

“我是頂層東戶。”岑念邊說邊拿出逗貓棒來, 惡作劇似地在它眼前晃了晃,“請幫我送一份早餐上來。”

“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。”管理員在電話那頭盡職盡責地提醒,“早餐的餐點已經撤了。給您按午餐的份例送去可以嗎?”

岑念:“……”

她瞄了一眼掛鐘, 鎮定開口:“可以。盡快準備吧。跟買家的會面安排在幾點?”

“下午一點。”

那還好。江與臣約她下午五點找地方見面, 時間完全來得及。

岑念應了一聲,剛要掛斷電話,管理員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:“岑小姐,有件事還需要向您匯報。”

岑念:“嗯,你講。”

電話那頭的聲音猶豫了片刻,還是如實說明:“昨晚您對面的新住戶已經入住了。他向我詳細打聽了您的情況,臉色不大好看。看樣子……似乎是您的舊識?”

舊識?

岑念楞了一下。

“我人緣倒也沒好到這種地步。”她一手抵在額頭上思索著, “那人長什麽樣子?是幹什麽的?”

“詳細的情況我也不好多說。”

管理員的聲音很為難, “入職時我們都是簽了保密協定的。您放心,昨晚我一樣也沒有透露您的關鍵信息,只說您是位外貌姣好, 事業有成的單身女性。”

“至於那位新業主……反正很高很帥就是了,令人一眼難忘的那種。”管理員又補充。

岑念:“……”

岑念:“謝謝你的描述。入職培訓很到位,這我就放心了。這番話真是準確到了和沒說一樣。”

話雖如此,掛斷電話後,她還是皺起眉頭思索起來。

帥到令人過目不忘,還是舊相識……難道是初高中或者大學同學嗎?

不不不,這不可能。從小到大,她身邊的男同學就沒有長得好看的。要不是醜男太多,當初她也不會一門心思奔著娛樂圈追星去了。

腦子凝神思考的時候,手上的力度自然而然就放松了些。貍花瞅準這個機會猛地向前一撲,逗貓棒在岑念手裏將落未落。小崽子亢奮地跳到空中,尾巴猛地一抽,那根買回來僅一個月的逗貓棒就被這股勁,大力甩到了隔壁露臺裏。

回神過來的岑念:……?

她倒抽一口氣,猛地從躺椅上坐起來,兩根手指威脅性地捏住了貍花的後頸皮。

“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凍幹全停掉!你真是……”

岑念說著向隔壁張望了一眼,分外無奈地捂住了臉。

隔壁露臺靜悄悄的,新住戶似乎還沒察覺到這場小風波。雖然說逗貓棒不要了也無所謂,但貿然把東西甩到別人家,道歉還是必須的。

岑念只得又打電話給管理員,讓他準備瓶葡萄酒上來,打算一會兒客客氣氣地送去解釋幾句,再看看這到底是哪個舊識。

所以當敲門聲響起時,她差不多是毫無防備地走到門前,語氣裏還帶點疑惑:“今天效率很高啊,以前——”

後半句話被她硬生生咽回了嘴裏。

肩寬腿長,讓人一見難忘的江姓帥哥正站在門口。左手拎著一個小紙袋,右手像拎著臟東西一樣嫌棄地捏著那根逗貓棒。

走廊裏光滑的大理石墻面映出連廊外的天光,也映出他那張五官冷峻利落,似乎有點不近人情的側臉。江與臣把逗貓棒在岑念眼前晃了晃,那雙好看的眸子裏卻看不出是什麽情緒。

“不請我進去坐坐嗎?”

他突然開口,聲音不辨喜怒,

“這位家庭貧苦,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朋友?”

要死。

當初第一次見熊林時,她就不該一時興起編了那個“貧困少女奮發自強,長達成人前來報恩”的狗血故事。不然何至於今年面對這麽尷尬的境遇。

岑念面帶微笑地江與臣端上一杯咖啡,在心裏叫苦不疊。後者沒有說話,只是把半張臉蒙在高領毛衣裏,沈默地掃視著屋內的環境。

空氣十分壓抑。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。岑念端端正正地坐了片刻,又忍不住尷尬,拿起一個蘋果低頭削皮。

話說回來,岑念暗自腹誹。雖然這個瞎話在DK娛樂謠傳了很久,但之前她氪金沖V.LA銷量的時候,曾經把訂單圖發給過江與臣。

當時雖然是無心之舉,但他應該多少能猜測到某些真實情況,不至於一直被蒙在鼓裏。

哈哈哈他總不會以為她是省吃儉用貸款沖銷量吧?

……好像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社會新聞。

岑念止住了心裏的尬笑,眼觀鼻鼻觀心,把頭埋得更低。

“我以為你住在城中村。急匆匆地買了公寓想送你。”

片刻之後,還是江與臣率先開口。

他聲音很輕,用的還是陳述句,仿佛極力壓抑著什麽情緒,“但事實確實在我意料之外。”

“我其實就是去那裏吃個飯……”

岑念的聲音漸漸小下去,削蘋果的手變得更加僵硬。

莫名其妙被瞞了這麽久,還傻子似地花出去一大筆錢。略想一下就知道,江與臣心裏肯定不會太痛快。

俊美的青年端坐在沙發裏一動不動,細細摸索著還未送出去的鑰匙,微垂的眼皮半遮住漆黑的瞳仁。失了血色的薄唇微抿著,那雙狹長的眸子裏怔怔地映著水果刀薄涼的色澤。

“也就是說,我現在做的都是多餘的。”

他又緩緩開口,“你過得很好。”

“沒有住在潛藏著危險的環境裏,不用斤斤計較舍不得開銷,也不需要一睜眼就為了生計發愁。”

“岑念。”

江與臣低低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。

岑念一直懸著的心猛地一抖。

手下失了分寸,大半個蘋果咕嚕嚕地滾到地上。削了半天,結果手裏只剩下被刀切剩的一小塊果肉。

岑念:“……”

她尷尬地楞了片刻,還是決定把手裏的蘋果殘骸吃掉,另給江與臣削一只完整的。不過剛要動作,餘光裏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就站了起來,靜靜地走到她面前。

下一刻,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。

少女淺棕色的眸子裏映出江與臣清雋的身影。他蹲下身來,垂眼握著她的手腕,然後微微偏頭,叼住了她掌心的那塊蘋果。

薄涼的唇瓣與敏|感的皮膚一觸即分,但若有若無的溫熱吐息似乎還在掌心中揮之不去。岑念的指尖不自覺地抽|動了一下,隨即感到那只禁錮著她動作的手離開了片刻,徑直攬住了她的腰。

用很輕的力度。

分明的喉結上下滾動,果肉吞|咽完畢。

江與臣終於擡眼。

那雙略微泛紅的眸子深深地凝視了她片刻。而後像是長途跋涉後驟然找到歸宿的旅人一樣,不容抗拒地上前,重重地把頭埋在了她的肩膀上。

“岑念。”

江與臣又悶聲叫了一遍她的名字,像是在發出某種嘆息,又像是解開了某種心結。堅|硬又淩亂的發梢像某種帶刺的植物一樣,伴著溫熱的吐息劃過少女的脖頸。

微癢之餘,仿佛有隱秘的電流順著敏|感的末梢神經一路而上。

岑念微微縮了縮脖子。順著江與臣堅實的肩膀向下看去,那只碩大的,蒲公英一樣的兔尾巴已經從衣服間隙竄了出來,正左右輕輕擺動著。

“……你不生氣嗎?”

她聽到自己略帶迷茫地問。

“有過一點點。”江與臣低聲回答。

明明是兔子,他此刻卻像大狗勾一樣在她肩頭微微蹭了蹭下巴,露出冷峻清雋的側臉,“可後來只覺得慶幸。”

真是太好了。

識破真相的那一刻,他腦海中紛繁的情緒褪去,只有一個念頭。

——那些痛苦,掙紮,黑暗和淚水都是虛假的,岑念沒有經歷過……真是太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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